所谓州府公议,是张恒弄出来的一种新模式。无论政务还是军事,都摆到台面上来,大家各抒己见。在这种场合,无论谁有什么主意,或是赞成或是反对,都可以畅所欲言。而刘备也早就下过命令,只要所言合乎情理,绝不以言获罪。以这个时代的政治环境而言,这已经是最有效率,最开明的行政方式了。可是如此一来,难免就会出现君主辩不过臣子的情况,就如今天一样。当然,这也在张恒的意料之内。任何权力,都不能无限膨胀,便是君权也一样。人是情感动物,总会有蒙昧固执的时候,不可能任何时候都保持理智。但权力这玩意却是趋向于无限扩张的,得到了就还想要更多。你不能指望人性去自我调节,便只能用些规则去加以限制。所以尚公议这一制度设立的初衷,便是要限制刘备的权力,甚至是张恒自己的权力。关于这点,刘备本人也是同意,甚至是赞成的。正如他最看不顺眼的督察院众人一样,他完全可以行使手中的权力,强行将这些人驱逐罢官,甚至是下狱处死都是可以的。但他却不能这么做。如果尖锐的批评完全消失,温和的意见将会变得刺耳。如果温和的意见也不被允许,那么沉默将被认为居心叵测。如果连沉默也不再允许,赞扬不够卖力将是一种罪行。如果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,那么……这个声音一定是谎言。国有诤臣,不亡其国;家有诤子,不败其家。这就是督察院和那些唱反调的人,存在的意义。不管他们出于何种目的,都总能起到警醒君主的作用。对于一个政权而言,少了这种人,这个政权也就快到头了。这也是刘备任由他们唾沫星子喷自己一脸,却只能唾面自干的原因。不仅要唾面自干,还得乐呵呵地聆听他们的建议。作为君主,刘备知道自己扮演的是裁判的角色,等到群臣争辩的差不多了,自己再给出定论,这样才有利于保持自己的威严。这也就是古书中所谓的垂拱而治。不能下场撕逼,又有自己的倾向,那该怎么办?便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队友了。只可惜关羽张飞是什么人,一个高傲的不屑与人辩论。另一个倒是可以下场,但说出的话却会令对方懒得搭理他。于是,在刘备可怜巴巴的目光中,真正的救世主登场了。“院首之言,下官以为不妥!”声音响起的时候,荀攸缓缓站了出来。群臣皆一脸惊讶。公达这家伙一贯沉默不语,怎么今日却肯主动开口。刘备却是有些担心。公达一向嘴拙,能喷得过他们吗?于是,他选择了递上助攻。“公达有何高见,速速说来!”“遵命!”荀攸拱手应了一声,随即扭头看向赵昱。“时下乃大争之世,主公身为宗室,欲匡扶汉室于倾颓之危,伸张大义于天下苍生。此等志向,院首以为如何?”督察院以监察御史为首,为了区别于其他御史,便尊称其为院首。“主公之志,自是高远通达,某亦深感钦佩。”赵昱只得违心地附和了一句,却有些摸不清荀攸的意图。这家伙跳出来,就是为了拍马屁的?眼见赵昱肯定了自己的说法,荀攸继续笑道:“此等宏大的志向,实施起来自是无比艰难。然疾风知劲草,板荡见忠臣。越是世道艰难,我等便越要忠义奋发,以求匡朝宁国。诸侯皆争名夺利,利欲熏心之徒,全然不顾治下百信之死活。此等宵小之辈,我徐州自然要发兵讨之,力求诛灭,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,院首以为然否?”你不是喜欢说出兵的风险吗,那我就给你摆出一套大义名分来,看你敢不敢接招。赵昱自然是不敢否定的,只得再度点了点头。“这是自然。但匡扶天下,非一朝一夕之事。平灭奸贼,更是宏图伟业,当顺应天时,徐徐图之。”荀彧当即哂笑一声,“院首说笑了,此时兖州内乱,诸侯疲于内耗,若此时不是好时机,那下官当真找不出更好的时机了!”“这……”赵昱说的是自身的不足,企图以此改变刘备的心思。可荀攸却专挑对方的弱点说,以此激励刘备的信心。咱们虽然有后顾之忧,但奈何对方更差劲啊。所以别犹豫了,干吧!“荀从事净会说些空话,却丝毫不谈实际!主公,下官以为,此乃泛泛之言,不足取信。”眼看赵昱有不敌的迹象,崔琰立刻站了出来,大声斥责道。“哦,崔御史此言,着实令下官疑惑。”荀攸笑道,“不知下官何处空谈了?”崔琰冷笑道:“主公之志,天下谁人不知?世道动乱,自是需要匡扶,此等话荀从事何必赘言?然如今攻伐兖州,却是不合时宜。”“何处不合时宜?”荀攸反问道。“兵马、粮草、天时,皆不合时宜!”崔琰朗声道,“主公英明,命